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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自贡北服务区的“地下客运站”已形成一条利益链。揽客团伙分工明确，由“调度”、“羊儿客”、“黑车”司机、客车司机组成。“羊儿客”和“黑车”司机负责在客运站点周边揽客，与旅客达成口头协议后，便通知“调度”或直接把乘客送到服务区。“调度”，是团伙的核心人物，他们“驻扎”在服务区，负责接待乘客和联系客车。客车司机与调度约好时间后，再违规在服务区等地将乘客载走。
隐患巨大
乘客在服务区乘车，有何隐患？
首先，因没有在正规车站内买票，发生事故后，合法权益得不到保障；
其次，乘客所携带行李没有经过安检，如果有违禁品被带上车，一旦发生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有部分车辆可能属于下线客运班车，已超过使用年限，按规定是不能上高速公路的，乘坐这类客车，安全得不到保障。
在自贡市境内的渝昆高速公路（内江到宜宾段）自贡北服务区，除高速公路进出通道外，还分别有便道与服务区相连。长期以来，途经自贡，前往成都、重庆、云南等方向的部分大客车会在该服务区违规上下乘客。服务区俨然成了“客运站”，连接服务区的便道串起了一个隐秘的经济链条，团伙各个角色都通过揽客、送客、载客赚取经济利益，却留下许多安全隐患。
渝昆高速公路自贡北服务区位于该高速公路205公里至206公里之间，供宜宾—成都方向的车辆停靠加油、司机和旅客休息用餐。自服务区建成不久，它除了供高速路上行驶的车辆停靠、旅客休息之外，还衍生出一项特殊的功能，就是作为汽车中转站，供途经此处的客车上下乘客。
4月24日上午10时许，记者来到自贡北服务区看到，在该服务区凉亭下，约有10名乘客提着行李在静静等待。几分钟后，一名中年男子沿着一条便道走进服务区，与其中几人商量后，引领他们上了一辆停靠在高速公路桥下涵洞里的中巴车，朝宜宾方向驶去。
当天上午11时许，一辆号牌为渝BQ6953的大客车从高速路驶入该服务区，在一名蓝衣男子的引领下，在一旁等待的数名乘客提起行李上车。蓝衣男子摸出一些现金，交给从车上下来的一名男子手里，然后回到服务区的凉亭下。
记者了解到，成都—宜宾、成都—昭通、重庆—宜宾、重庆—水富等方向的客车都需要经过自贡北服务区。凡准备前往成都、重庆、内江、宜宾、昭通等地的乘客，都可以在自贡北服务区上车，然后到达目的地。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4月23日至4月30日八天时间，从上午10点到下午1点，平均每天有10辆大客车在自贡北服务区停靠，上下过境客车的乘客约40余人。据知情者透露，过境大客车中途上下客的数量取决于其实际载客人数和乘客数。过境客车中途揽客，平时的生意比节假日时好。
4月23日上午9时许，一名男子在自贡市汽车客运总站大门外招揽前往重庆、成都的旅客。男子告诉记者，坐小车（野的）100元，坐大巴车60元，都是上车就走。随后，男子叫来一辆摩托车，将记者带至自贡北服务区，临行前说“只要把钱给摩托车驾驶员就行”。
摩托车载着记者来到自贡板仓工业园区附近，沿着一条水泥小路开了进去。行驶约3分钟，到了一块空地，这里停靠着4台面包车。几个提着行李的人从服务区出来，被一名男子招呼上一辆号牌为川CB2017的面包车，朝自贡城区方向驶去。
在记者跟随摩托车驾驶员沿步行小道进入服务区时，一辆车牌号为川C45427的黄色面包车驶进坝子，车上下来7个提着行李的成年人。
“不着急，车子马上就到。”沿便道步行几十米进入自贡北服务区后，记者和其他乘客被司机安排在服务区内候车。连接服务区和外界的便道紧邻高速公路，并没有封闭，行人和摩托车都可以自由进出。揽客者承诺的“马上就走”其实并不实际，一行近十人等了半个多小时后，还没有看到车。见乘客发牢骚，面包车司机说：“马上马上，5分钟就到。”
11时20分左右，一辆成运旅游的客车从高速公路驶入该服务区，停靠在行车道左侧，一名驾乘人员下车打开行李舱，五名乘客在一中年男子安排下放好行李，男子收钱后，乘客们逐一上车。男子与驾乘人员简单交谈后，拿出一部分现金交到驾驶员手上，大巴车迅即离去。
在记者暗访的三小时中，共有24名乘客在服务区上下车，未见服务区管理人员进行干涉。在服务区执勤的保安不仅没有制止，反而警惕地对记者进行跟踪监视。
记者调查发现，自贡北服务区围墙边的便道已经串起了一个经济链条。不管是揽客、送客，每一个步骤都分工明确，且每一名参与者都会从中获利。而且，自贡北服务区也不止一个揽客团伙，他们分别都有自己的渠道和联系方式。
记者通过多日暗访调查发现，揽客团伙由“调度”、“羊儿客”、“黑车”司机、大客车司机组成。
“羊儿客”和“黑车”司机负责在客运站点周边游说旅客乘车，与旅客达成口头的乘车协议之后，便通知“调度”或直接把乘客送到候车点。
“调度”是这个团伙的核心人物，他们“驻扎”在服务区，负责接待乘客和联系客车。“调度”还负责接受电话预订，乘客可以自己到服务区，也可以让“调度”安排免费车接送。在团伙中，只有“调度”掌握了几乎全部过境车辆的发车信息和客车司机电话。“他们落实客源后会给司机打电话，问有没有空位子。如果有，就约好时间，等着上客。”知情者透露，客车司机也会主动与“调度”联系，为自己揽客。“因为都有利益可图，双方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以自贡到成都为例，每客60元，转运的面包车或摩托车司机会从中拿走5至10元，大客车司机获利30元，剩余的由‘调度’与‘羊儿客’进行分配。”就旅客而言，在自贡客运总站乘坐客车到成都，正规购票价格在80元左右，而坐过境车，可节约20元左右的费用。
据知情者称，在自贡北服务区内的违规揽客点已存在十余年，个别没有与“调度”取得联系的客车司机也会从同行那里要电话，希望中途载客挣“外快”，或是直接在自贡北服务区刹一脚，看能不能“捡”几个乘客。
4月29日下午，记者再次来到自贡北服务区，没有看到拧包等车的乘客，此前逡巡于服务区的几个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记者向一位扫地的婆婆打听揽客的事，婆婆立即指着加油站前的一名女子说：“现在逮得凶，但还是有人在做。”还没等记者反应过来，婆婆马上大叫起来：“罗二姐，这里有个要坐车的。”
40多岁的罗二姐走过来谨慎地询问记者，并称现在查得凶，平时在这里揽客的都不敢来了。由于她很少在这里露面，所以还在悄悄活动。“到重庆60元，你先把钱给我嘛。”当记者提出担心遇骗时，罗二姐说自己干了十多年了，很多人都通过她在这里坐车，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的。“出了问题你来找我，我们跑不脱。”
收了记者60元后，罗二姐开始打电话联系大巴车驾驶员。记者注意到，在等车的10来分钟时间里，罗二姐至少接到驾驶员打来的5个电话，询问上车地点、是否安全，以及服务区有没有“可疑”人员和车辆。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下午4时17分，由自贡发往重庆陈家坪的渝BF5077大巴车从自贡方向驶来，径直开到加油站。车门打开后，罗二姐催促记者和另一名乘客快速上车。汽车停留约5秒钟后，快速驶离加油站。
这辆线路运营牌登记为重庆市富吉公路运输（集团）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的大巴车，核载人数为27人。记者上车前，车上仅有13名乘客和一名婴儿。记者从自贡市汽车客运总站获悉，渝BF5077为该站16时准点发车的正规班线客车，出自贡站时实际载客仅8人。记者在重庆市荣昌桑家坡服务区下车后，驾驶员给了记者一张未加盖任何公章的50元定额乘车发票。
4月30日上午，一名前往巴中的女乘客在服务区等了一个多小时后，临时被来自宜宾方向的大巴车驾驶员叫上高速公路。11时16分，车牌号为川Q36805的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停下，将女乘客招呼上车。该车的线路标示为“宜宾至巴中”，车属单位为宜宾戎宸运业。但记者从宜宾市高客站了解到，目前宜宾四个客运站均无发往巴中的直达班车，须经南充、南部或达州中转。
记者原本以为，违规揽客是见不得光的“隐秘生意”，但事实完全出乎预料。为了方便联系，摩托车驾驶员递给记者一张印制精美的“客运业务”乘车联系卡，其业务范围为自贡前往成都、重庆及云南方向。乘车联系卡显示，该违规乘车点有专人负责接电话，拉客前接受座位预订。
乘车联系卡正面印有发车时间和联系电话，经营范围包括“直达客车市区包接送”；背面印有“直达成都班车”的班次和车型。该违规乘车点每天7时30分起发头班车，晚上9时30分发末班车，全天共24班车，平均每35分钟一班。
摩托车驾驶员告诉记者，只有过境车（宜宾、重庆发车）才会安排在自贡北服务区上车，还有一部分是富顺、荣县发班的客车，则在其他指定地点上车。乘车价格在50元~80元不等，比正规票价便宜10~30元，但是没有机打车票，也没有保险。“平时生意还可以；节假日，订座位就很难了”，价格会有所上涨，跟正价持平。
5月3日下午1时许，记者驱车来到渝昆高速公路自贡北服务区，这里停靠着20余辆小轿车，许多人在服务区内休息或用餐。因为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大部分车辆都是出游后的回程车。
与记者此前采访的情况不同，当天少有客车进入服务区。据自贡市客运总站相关负责人介绍，节假日期间，出行旅客的人数是平时的数倍，几乎站内所有客车都是满员出站，加之执法部门在节假日期间加大查处力度，因此，极少出现客车“站外揽客”的情况。只有在平时，客车非满员出站，一些驾驶员为赚“外快”，不按规定上下客。所以，车站外揽客的情况，在非节假日期间较为普遍。
四川省交通厅高速公路交通执法第一支队四大队的执法人员就上述行为表示，大客车驾驶员涉嫌违反道路运输管理相关规定，即“不按规定站点上下客”，当事客车将被处以1000元以上、3000元以下的行政处罚，根据具体情况，当事司机和当事客车所属单位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川南高速公路管理公司自贡管理处（简称自贡高管处）一位曾姓负责人表示，1997年，自贡北服务区开通投用，不久后，服务区的围墙就被人为推倒，附近村民可随意进出服务区，过路的大客车也开始在这里上下乘客，服务区成了上下车点，至今如此。该负责人称，一直以来，自贡高管处与高速交通执法大队就该情况下了大力气治理，“手段采取了很多，但效果不好”，无法彻底根治。面对这一情况，该负责人表示，5月份，自贡高管处将会对围墙进行修复，并安排工作人员进驻服务区停车区。
对于大客车在运行区间任意上下乘客的情况，自贡市客运总站相关负责人表示，乘客不在正规客运企业购票乘车，转而选择站外的其他车辆，其危害不能小视。
首先，中途上下车的乘客，因没有在站内买票，发生事故后，合法权益得不到保障，甚至出现“投诉无门”的状况；
其次，中途上车的乘客，所携带行李没有经过安检，如果有违禁品被带上车，一旦发生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有部分车辆可能属于下线客运班车，已经超过了使用年限，按照规定是不能上高速公路的，乘坐这类客车，安全得不到保障。
据了解，从自贡客运站出发的780余辆客运班车，有约500辆客车都会经过自贡北服务区。客运车辆不按规定站点上下乘客的行为，严重扰乱了正常的客运秩序，给正规的客运企业造成经济损失。该负责人表示，对于一些不按规定站点上下客的客运车辆，车站将根据内部的管理规定对驾驶员进行处罚，同时，相关部门也会对其违规行为予以查处。
记者 袁伟 罗敏 摄影报道